第2章 初现端倪
作者:木木木木子书   雾都诡画师最新章节     
    生意比往日还要好些。或许是春风和煦,引得多游人出门,连带茶行的客人也络绎不绝。

    李福贵忙着招呼几位熟客,介绍新到的武夷岩茶,说得口干舌燥,却精神奕奕。

    阿福则像个陀螺,在柜台和多宝格之间来回穿梭,取茶、包茶、收钱、找零,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送走一波客人,铺子里暂时清静下来。李福贵端起那白瓷盖碗,吹开浮沫,呷了一口温热的香片茶,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通体舒泰。

    他放下茶碗,习惯性地走到柜台一角,打开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准备将刚才收的几块碎银子和一叠铜钱放进去清点。这是他的老习惯,每隔一会儿就要将收入归整一次,心里才踏实。

    抽屉里已经放了些早间的进项,铜钱堆在一处,几块小银锭摆在另一边。李福贵将新收的钱放入,手指下意识地拨弄着那几块小银锭,眉头忽然微微一皱。

    “嗯?”他轻轻咦了一声,又将那几块银锭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成色,甚至还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边缘。

    数目…似乎不太对。

    他清楚地记得,早上开张后第一笔生意,卖的是二两“猴魁”,收了一块十足成色的一两小银锭。后来陆陆续续又收了几块。可现在抽屉里…他来回数了两遍,确实少了一块。

    “阿福!”他唤道,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掌柜的?”阿福小跑过来。

    “方才…你可曾动过这抽屉里的银钱?”李福贵指着抽屉问道。

    阿福一愣,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掌柜的您吩咐过,这钱匣子只有您能动,我哪敢啊!”

    李福贵盯着阿福的眼睛,小伙计眼神清澈,带着些许茫然,不似作伪。

    他心下狐疑,难道是自个儿记错了?或是忙中出错,把钱收到别处去了?他环顾柜台,四下里并无那块银锭的踪影。

    “许是我忙糊涂了…”他喃喃自语,摇了摇头,或许是昨晚没睡踏实,今早精神不济。他将此事暂且按下,合上了抽屉,只是那锁头扣上的“咔哒”声,似乎比往常更响了些。

    午后,阳光透过竹帘,在店内投下斑驳的光影。客人渐稀,李福贵得空整理货架。

    他走到一排专门放置各类茶砖的多宝格前,这些茶砖都用厚实的棉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外面贴着红纸黑字的品名标签,垒得整整齐齐,像一堵小小的城墙。

    他的目光扫过,忽然定在了一处。那一摞“普洱青砖”的摆放…似乎有些歪斜?最上面那块,甚至微微凸出了一角,像是被人匆忙间推了一把,未曾码齐。

    李福贵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尤其对待这些视为心头肉的茶叶,更是要求一丝不苟。

    他记得清清楚楚,早上开门时,他亲自巡视过,所有茶砖都码放得整整齐齐,边角对齐,绝无错漏。

    他走上前,伸手想将那凸出的茶砖推回去。指尖触碰到粗糙的棉纸,却感到一丝异样——那茶砖似乎…格外冰凉?仿佛刚从地窖里取出来一般。可这茶砖一直是存放在这通风干燥的铺面里的。

    他心下诧异,手上用力,将茶砖推回原位。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旁边那摞“安化黑砖”最底下的那一块,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就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下面轻轻顶了它一下。

    李福贵猛地转头,死死盯住那块茶砖。它稳稳地呆在原地,纹丝不动。铺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阿福在里间擦拭茶具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巷外隐约传来的叫卖声。

    是眼花了吗?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莫名的疲惫袭来。或许真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福记茶行的竹帘,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

    李福贵坐在柜台后,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账册,却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目光时不时扫过店内那些安静的货架,尤其是那排茶砖。

    “李掌柜!李掌柜在吗?”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李福贵的思绪。

    抬头一看,是隔壁铁匠铺的刘大锤。他依旧赤着膊,古铜色的胸膛上汗津津的,手里拎着个布包,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大步走了进来。

    “是刘师傅啊,快请进!”李福贵连忙起身相迎,脸上习惯性地堆起笑容,“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可是要买些茶叶?新到的滇红,滋味醇厚,正合您这般的豪爽汉子。”

    刘大锤哈哈一笑,将布包放在柜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嗨!我老刘是个粗人,喝啥茶都是牛饮,糟蹋好东西!是这么回事,”他压低了点声音,指了指布包,“前几日您托我打的那几副新门窗的合页和插销,给您打好了!用的是上好的熟铁,保准结实耐用!”

    李福贵这才想起,前些日子确实因为觉得铺子后院的几扇旧门窗有些松动,怕不安全,托刘大锤打几副新的。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副黝黑发亮、做工扎实的铁件。

    “有劳刘师傅了!这手艺,没得说!”李福贵赞道,取出钱袋付了工钱。

    刘大锤收了钱,却没立刻走,凑近了些,铜铃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声音压得更低:“李掌柜,我多句嘴…您这铺子里…最近没进耗子吧?”

    李福贵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耗子?刘师傅何出此言?”

    “啧,奇了怪了。”刘大锤挠了挠头,“就昨儿后半夜,我起来小解,听得您这铺子后墙根那边,好像有动静…窸窸窣窣的,像是啥东西在扒拉墙砖?又像是…指甲挠木板?断断续续的,响了好一阵子才消停。我还以为是闹耗子呢,可听那声响,又不像是小东西能弄出来的…”

    李福贵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是…是吗?许是野猫吧?或是风刮的?我这铺子里倒是没见着什么…”

    “野猫?不像不像。”刘大锤摇头,“那声音…啧,说不出的别扭,听得人心里头发毛。您还是留神些好,这老房子年头久了,保不齐有啥东西。要不…我那儿还有几张粘鼠板,给您拿几张来?”

    “不…不必了,多谢刘师傅好意。”李福贵连忙摆手,心却跳得厉害。刘大锤是个实诚人,从不说谎,他那听力因常年打铁,比常人敏锐得多…

    送走刘大锤,李福贵站在柜台后,只觉得方才温暖的阳光也变得有些刺眼。

    他下意识地又走到那排茶砖前,仔细看了看。依旧整齐。他甚至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墙角和货架底部,干干净净,连点灰尘蛛网都少见,更别说老鼠屎了。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连邻居都听到了…那绝不会是错觉!

    正当他心神不宁时,绸缎庄的孙掌柜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踱了进来。孙掌柜是个精细人,穿着簇新的杭绸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福贵兄,今日生意可好?”孙掌柜笑吟吟地打招呼,目光却在店内随意扫视着,最后落在了李福贵珍爱的那只白瓷盖碗上,“哟,这盖碗可是好东西,景德镇的官窑器吧?胎薄釉润,画工也好…”

    他说着,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拿起那盖碗细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瓷壁时——

    “啪嗒!”

    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两人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柜台另一头,一支原本好好插在笔海里的狼毫小楷笔,不知怎地,竟自己从笔海里跳了出来,掉在了柜台上,还微微滚动了一下。

    孙掌柜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李福贵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这…”孙掌柜收回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李掌柜这笔…倒是活泼得很呐。”

    李福贵干笑两声,连忙上前将笔捡起,重新插好:

    “呵…呵呵,许是没放稳,没放稳…”他心里却翻江倒海!这支笔他每日都用,用完必定仔细洗净,晾干后插入笔海最深最稳的位置,绝无可能自己滑出来!

    孙掌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多看,闲聊两句便借口铺子里忙,匆匆告辞了。

    临走前,他的目光再次快速扫过那只盖碗和那支笔,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惊疑。

    铺子里又安静下来。李福贵独自站在柜台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慢慢爬升。

    刘大锤听到的挠墙声…孙掌柜亲眼所见的“跳笔”…还有自己经历的钱银短少、茶砖移位…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他的铺子里,可能真的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是贼,不是鼠,而是某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存在!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迅速疯长,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楼板上有极其轻微的、像是有人踮着脚尖走动的“哒…哒…”声,当时只当是风声或错觉…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无声地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