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柳听完，不再觉得他强大，只觉得他好可怜——天生万物皆自由，除却他。
身为九时衡之灵，他的命亦如九时衡，谁都不知道他不了解他，但他确确实实存在。
“时蔚时蔚，时间、时序、山川河流、云兴霞蔚与千事万物之同存同感者，难怪你说你的名就是本真的你！”莳柳说。
时蔚腰身一辗，将人翻侧过去，望着她的凌凌漾星的蓝眼睛：
“成为九时衡之灵的神偶以后，可就不能伤害生灵了，知道吗？”
莳柳桃花瓣一样润艳的唇将启，想说她哪有乱害生灵，她才是被乱害的那一个，他又说：
“别对九时衡衡定事物的准则生出异议，九时衡不是天地法庭，他不讲公理，他的存在只为生灭有数，轮回有度，时序有衡。”
“他衡定着事物的运转，却不能完全控制事物的好坏。”
“或说，在九时衡法则里，事物是没有好坏的，因为他们的存在都有意义。”
“或说，经由九时衡而生的一切事物的意义就是自我向深探索，变化，散发出极致的独特的光芒，于世间更添一抹光色。”
“如万灵之意识蕴藏了贪嗔痴欲，天地山水也要万象交织才美丽。”
“就像季逾的绣画，要有底绢，要有丝线，丝线还要是彩色的，还要刺绣者不烦辛苦一针一线穿引，才能呈现精美画面。”
“少一样都不行。”
“九时衡掌控的世界正是如此。”
“精密细致，多姿多彩。”
“你能说少一样也好看吗？那是你还未知厌嫌之物的美好面而已。”
“就说与神对立的魔，他们生性狂戾，狡诈好斗，但真的一点好没有吗？”
“你成魔后不是挺可爱嘛，至少我觉得是。”
“只要有一人觉得此物的存在有意义，他就是天地生他的意义。”
“原本我的存在也没什么意义，可被你遇上，我就成了你的意义。”
他这话不狂，如果没有他，小鱼根本不可能三百岁化形，不可能性命无忧。
如果没有遇上时蔚，她的结局大概率是其他生灵的救命神药，修炼灵丹……
莳柳很感动，主动将身子贴更紧，却寻了一股傲气给自己镇地位：
“原本，我的存在也没什么意义，可你既舍命救回了我，勉为其难，我且就当一当你存在的意义吧。”
说着，还调谑上了：“哎，这么命数悲凉的一位神，让他孤苦伶仃的多教人心疼啊！”
一朝上位，造反了！
时蔚流光溢彩的黑眸一凛，哗啦一辗腰身，将得逞小鱼压了去。
惩罚似的压着嗓说：“对，你的意义大着呢，”上下先施暴一番，“复苏亡物、滋育万灵之神，你的能量你自己都想不到哦！”
“那是什……唔……啊呜……我不要！嘤……”
“那可由不得你。”
“时……唔……蔚……”
“叫宝宝。”
“……不要。呃，嘶，你已经不是季逾……嗯呜……”
“那叫爸爸。你不一直当我是你父君么。叫。”
“……”莳柳一翻死鱼眼，气笑了，“你变态！”
“原来你这样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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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孳星海……！孳星海……！芙蓉，芙蓉，忽忽，忽忽……”
沉浸在新年初晨便抽新芽的疑惑中的青枝忽然枝丫抖动，惊叫呼喊。
摇晃横枝上的白忽忽，摇醒打盹的芙蓉。
脾气不好的白忽忽不耐烦：“别晃，再把我晃下去！”
自新岁到来，她就心里头闷闷的，生命忽然没有活气，总觉得自己要死了似的。
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这边，芙蓉从小眠中醒神，慢慢吞吞开口：“孳星海怎么了？”
缓缓睁开眼，将亮未亮朦朦胧胧的世界渐渐清明。
他看见：水帘潺潺的庭中小池萤光幽幽，映照着池心假山轮廓如镀钻彩；
片刻间，满池辉芒溢渗出来，徐徐升腾，犹似聚集洞穴里的千万只流萤集体出动，在小小一方院里盘桓，萦旋间，光彩闪动，满院繁华。
“怎么啦怎么啦？”“流萤”蜂拥至张却的房间，他惊诧地跑出来，但见屋外漫天都是流动的光点，看不见别的事物，更惊讶了，“哎哟喂，这是什么呀？！”
说话间，拂开密密匝匝的光点疾步到院墙边，将自己护在芙蓉与青枝枝连处。
“是孳星海的封存的妖灵。”芙蓉说。
“妖灵？”张却讶异，“是那些水球里的妖怪死尸？”
话音未落，立马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什么。
不管了不管了，莳柳偷闯进池子里的事虽然大家都没说，但肯定都知道的。
“露精里包裹的精怪不是死尸。”芙蓉说，“不过，也不是活的。”
“哈？”张却瞳孔抖了抖，“什么意思？”
青枝接过话来解答：
“孳星海的水与落琼湖的水是相连的，只不过落琼湖在上，孳星海在下，孳星海不仅深，还很宽广，比我的根系蔓延得还要广。”
“神君身陨之前，浮云峰并没有孳星海，一直到老板降世长到三岁，半，居住到了这里，才有的孳星海。”
“它的作用，是为将尚存一息将死的妖贮藏起来，等待神君神体养成，再作处理。”
“孳星海异动，难道是……”青枝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大面积玻璃构造的三楼。
然而他今天的眼睛像是失明了，那层楼里的一样事物也看不见。
“是神君神体复苏了。”芙蓉夷然自若地说，“别光看，你得感受。”
白忽忽“嘤咛”两声，蜷得更紧密了。
“难怪我抽新芽了！”青枝感叹，“原来是……，那我，”他急急慌慌从树干里显形，“我去看看。”
一根芙蓉枝条延伸过来拦住他：
“神君的性情比之老板怎样你可是忘干净了，就敢去扰？你知道他正做何事么？你以为自己为何看不见他们！哎，本体长的直，脑筋也直！”
被点了一下，青枝马上懂了。
他莫名的激动，搓手磨脚地说：“那，是不是莳柳姐和神君……他们那个，孳星海才……”
“咳咳。”芙蓉什么也没说。
“我没有听错吧，你们刚刚是说……我季逾哥没事了？！”张却的脑子终于在良久的宕机后重启了。
芙蓉说：“没有老板了。以后，只有神君了。”
没有老板了？
只有神君了？
神君？
这个词对于张却来说，有点太疏离了。
想了想，又觉得应该跟季逾没什么区别，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嘛！
就是不知道回归神体的“哥”是个什么形象，莳柳说时蔚比季逾好看不止一点点，那是什么样？
有多高？
穿什么衣服？
走路用脚吗？
需要呼吸吗？
听说眼睛是流光溢彩的黑，头发也是流光溢彩的黑，比不比宙草帅？
狂想着，就要跑去找莳柳，他等不及要知道这些。
芙蓉对青枝说的话他是一个字没听进。
于是，不出意外他就被拦下了。
拦他是青枝。
青枝说：“张二哥别去。煞风景。还有，”附唇他耳畔，窃窃私语，“神君比老板更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