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养死,莳柳瞬间哑了。
她从何得知天极琀里待活的人存在复活时限!
又哪里晓得业已养成的时蔚的神体不能如预期醒来!
还搞了个什么精血未回不能苏醒的设定,还时间紧急,这不是逗她耍呢么!
五千年对于多数生灵来说是很长,但对于她,只是漫长的孤独的神生里的一撇一捺。
因初时又不知琀珠里的神体是冤家,而是并不相熟的爹,她滋养搭救对方的心思便不是特别的热烈,急切。
毕竟是“抛弃”她百千年,让她艰辛过活的无情的男人呢,亲不亲爹什么的,又如何呢!
很快地活过来,脸对脸眼对眼的之后要怎么相处啊?
虽然不是多大难题,心里难免不舒适。
愿意为他奔走就不错了;
愿意为他舍命就是她最宽的仁义道德、宽容理解了。
倘若早些知道等自己拯救的是时蔚,她肯定会更努力的,不至于要花这么长时间,临近他的死期才……
死期?
莳柳突然鱼眼骨溜溜转了几转,撑起身来,直勾勾盯住神光满盛的时蔚:
“所以,你给自己设定的最后一个救命程序是什么?——就是那个精血回归的方法?”
也不管一身光洁是否将被鉴赏了。
于是,她还真被再度鉴赏:时蔚深邃而流光溢彩的目色在她前身游走,徐徐然爬上她的大鱼眼睛,叹了句“天之命亦如戏”。
莳柳闻言一愣,圆溜溜蓝滢滢的大眼睛从男人玩味的眼波里瞧见自己憨憨的模样的两秒后,她赫然惊呼出声:
“原来你……,你竟然是这样的无耻之徒!”
说着,像头发狂的奶牛扑上去。
双腿牵住那劲健蜂腰,双手钳住他双腕。
锋锐炽烈的眼刀惩处他:“为……为老不尊,知耻犯耻,好不要脸!”
时蔚鉴赏的目光燎过倒倾的雪峦,唇角似是而非地舔了一下,喉头一滚。
施施然说:“过奖。”
莳柳:“……”
骂你倒还爽上了?!
变态!
……不变态怎么会干出以阴阳交合之法来救自己性命的事!
那可是自己的性命啊!
性命?
性……命?
死变态!
果然死变态!
他的灵感不会是从这里来的吧?
他那么厉害,无所不能,一定有别的方式,但却设了这一种……
“想什么这么入迷?”莳柳眼珠子乱转,时蔚含笑促狭,“在回味致死的快活?”
莳柳只觉喉咙一哽,心脉也一梗。
最后只是无力地说:“生为天地之主,生为九时衡,竟然这样三岁小孩心性,你不臊吗?”
她早该想到的——他从前就肖想过她,所以“狂野”的她才会做出用女色捉弄他的行为,那时候的她还没这么冷眼世事,他也爱拿捏她,戏耍她,是以,救他的方式应该按照他那时的思维啊!
莳柳真是要捶胸顿足了。
时蔚还真不臊:“三岁可以是我,三十岁也可以是我,你能说的都可以是我,我为什么要臊?哪能自己看不起自己!”
“不过,谁告诉你我是天地之主的?谁又告诉你我是九时衡的?”
“你不是吗?”莳柳大惑,“你不是九时衡,怎么会知道世间有九时衡?其他神灵以及所有生灵都不知道。”
“你不是九时衡,怎么会什么事都知道?”
“不是衡定万物生长,时序运行的九时衡,怎么你神体受损以及消泯时,天地会崩塌?尤其是神界最为严重!”
“你不是九时衡,怎么会复生后六合四寰重获新生,天地灵泽大盛?”
“你不是九时衡,哪来逆转时间的本事?这次可没避役替你遮掩。”
“还有,刚刚我们明明是……三天,在天地间,回到这里却又变回了新年夜,只有你不一样了——你凡人一息夺回了精血一滴,神体回归了。”
“而且,我刚才看见了九旻神界在修复。”
“你说你不是九时衡,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
真是着了他的道了,她明明分析得那么合理,怎会还有反转!
这家伙,难道是专为克她而生?
活着的时候压榨她当奴当婢,折磨她的心性、耐力;
死了之后迫使她寻夺神器来养育他,折磨她的体肤;
现在终于成功活转,又折磨起她脑子。
“九时衡生你,是为了来克我的?”时蔚忽然反咬一口。
莳柳猝不及防,眼冒金星。
她嗓子仿佛被毒了,一句话说不出。
时蔚眼光又在她朗朗乾坤上扫,翼睫忽扇忽扇的,薄唇又抿舔抿舔,耳根红红口干舌燥地说:
“你真的是为了秋后算账,不是为了再赴一场三日之期的快活?”
莳柳的成神之路没有花样百出的劫需要历,因为一个时蔚就包含了她全部的劫。
莳柳如鲠在喉,憋得通身雪肤绯红。
尺尺寸寸。
峰峦渊壑。
时蔚得意地笑了,皓月般的牙耀瞎了眼。
三岁孩子一样调皮。
直笑得莳柳想钻进他那震颤的胸腔之内蜷起来,永远不要出来。
最终,她只是身体像瘪气的娃娃塌软下来,缓缓往旁边滑去。
行将当成缩头乌龟,时蔚霍然大手抄过她细腰,捞到身上当被子盖着。
交颈叠在一起。
“憨鱼儿,躲什么,请靠紧你的问题,并靠紧你的答案。”时蔚柔雅的气息直扑到她额尖。
吹动那缕特别的银蓝的发微动,漾起绮丽的光泽。
用新塑的神体嵌着莳柳可握于掌的玉肢柔骨,时蔚慢慢给她解释自己。
时蔚说:“我确实不是九时衡,但可没说我与九时衡没有关联。”
他不是衡定万物生长,时序运转的天地法则——九时衡。
他只是九时衡灵气凝化于天地间的“象”。
是无象物生出的具象物——九时衡之灵。
如常人易理解的剑灵、器灵一样,他不是器物本身,却知悉器物所知悉的一切。
由于只是一灵,他并没有绝对强大的攻击力与创造力。
因又是衡世之灵,他与九时衡便息息相关。
譬如,受衡于九时衡的某一样事物遭到外力损害,他会因此受累、受伤。
轻则头疼脑热,重则皮开肉绽,脏腑破损。
反之,他若自残,自毁,衡定万物的九时衡不可避免地也会被影响。
轻则时序混乱,气候无常,重则山河崩裂,天塌地陷。
这就是为什么从前他总动不动就病病歪歪,不时还吐两口血。
也是为什么他都死了,由他剥离出体的一息化形的凡人也要依循神时蔚的习惯:
不乱用玄力,不受享玄力,不乱杀生,作息按时……
因为即使只是神时蔚一息,也具有影响事物变化的能量。
只是范围较小,力度较弱。
最明显的是愉悦时天气晴好;忧郁愤怒时风雨交加。
时蔚无疑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只是,他在以自身力量改变事物的同时,自己也被反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