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远离王府,在一处僻静巷弄最深的阴影中显出身形。
他面色沉静如水,但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火焰。
功德簿副卷虚影在身前无声展开,暗金符文流转不息,如同冰冷的审判之眼,清晰映照着方才在王府地底秘窟与妖道小院所记录的一切污秽与罪证。
那炼制邪药的污秽工坊、那拘禁童魂的邪恶布偶、那妖道狰狞的面孔、以及那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邪神像…每一帧画面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着石滩镇苦难的根源。
“王守仁…王员外…”沈砚指尖轻点副卷,其上关于王府主人——王守仁的记录瞬间放大、高亮,每一个字符都仿佛滴着血与脓:
“姓名:王守仁(王员外)”
“身份:滨南郡石滩镇豪绅,勾结官府,盘剥乡里,伪善欺世。”
“核心罪证:
“主导并维持河滩难民聚居区,纵容官府倾倒污物垃圾,亲手缔造人间地狱,致数百人流离失所,病饿而死。”
“主动勾结邪道 ,提供场地、资源、人力,于王府地下秘窟设立‘引秽散’炼制工坊,为罪恶核心。”
“明知邪药危害,仍持续投放‘引秽散’,催化河滩秽瘴,加剧难民病痛,滋养伺便鬼群,视人命为炼药材料。”
“以自身为‘容器’,吸纳河滩怨气与部分难民精血魂魄,供妖道炼制‘秽元珠’,意图延寿邪道,荼毒更广。”
“豢养恶仆,假意施粥,实则维持难民‘材料’生命,刻意制造并加剧其痛苦绝望,以最大化怨气产出。”
“贿赂官府,压制民怨,阻碍赈济,系统性压迫,罪恶滔天。”
怨气缠身,秽气侵染,因果孽力,伪善金光。”
“孽力评估:业火焚身,魂狱百年。”
“威胁等级:乙下(核心元凶,罪恶源头,需立即斩除)。”
“处置建议:幽冥律令,剥皮蚀骨(丙上级),擒拿主犯,瓦解核心,震慑余孽。”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此人,便是石滩镇这污秽癌灶的核心脓疮!
是那数百冤魂日夜哀嚎的罪魁祸首!是那伺便鬼群狂欢的幕后推手!其伪善面具之下,是流淌着脓血与怨毒的恶魔之心!
沈砚眼中寒芒一闪,如同出鞘的幽冥之刃,锋芒直指那金碧辉煌的罪恶巢穴。他心念微动,副卷虚影隐去。目标锁定——王守仁!
此刻,此人正在那喧嚣鼎沸的宴客厅中,与巡检赵德柱等人推杯换盏,享受着以人命酿造的“太平美酒”,其体内那枚未成形的秽元珠雏形,正如同肿瘤般汲取着河滩的绝望!
沈砚身形再次融入黑暗,如同一道无声的死亡阴影,以远超常理的速度掠向王府核心区域。
沿途明哨暗卡,在他无相潜行的幽冥律令加持下,形同虚设。
他如同行走于现实与虚空的夹缝,掠过回廊,穿过花园,无视那些醉眼朦胧、脚步踉跄的宾客与仆役,径直来到灯火最为通明、喧嚣最为鼎沸的宴客厅外。
厅内丝竹悦耳,觥筹交错,脂粉香气混合着酒气肉香,形成一片奢靡堕落的暖雾。
透过雕花窗棂的缝隙,可见主位之上,一位肥硕如猪、满面红光、身着锦缎华服的中年男子,正举着金杯,唾沫横飞地高谈阔论:
“…诸位!石滩镇能有今日之‘安宁’,全赖赵大人勤勉,王某…咳咳…与诸位乡绅同心戮力!些许刁民瘟鬼,不足挂齿!饮胜!”
正是王守仁!
他油光满面的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虚伪笑容,眼神深处却闪烁着贪婪、残忍与一丝被酒色掏空的倦怠。
其臃肿的身躯内,一股隐晦、粘稠、散发着微弱邪性能量的波动,如同心脏般在沈砚的感知中跳动——正是那秽元珠雏形!
沈砚并未直接闯入。他绕至宴客厅侧面,一处被巨大盆景遮挡的阴影角落。此处靠近主位后方的休息隔间,是王守仁宴饮中途更衣或醒酒的私密之所。
沈砚指尖暗金符文一闪,隔间门锁内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机括轻响,门扉悄然开启一道缝隙。他身形一闪而入,门扉无声闭合,如同从未开启。
隔间内陈设奢华,铺着厚软的波斯地毯,摆放着紫檀木桌椅,名贵熏香在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腾,散发出甜腻慵懒的气息。
沈砚隐匿于厚重的、绣着金线的天鹅绒帷幕之后,气息收敛至虚无,如同潜伏于猎物巢穴旁的幽灵。他只需等待,等待那“王善人”离席的瞬间。
宴饮正酣,王守仁似乎酒意上涌,肥胖的身躯微微摇晃,额角渗出细密的油汗。
他打了个带着浓重酒气的饱嗝,对身旁侍立的俏丽丫鬟挥了挥手,含糊道:“…扶…扶老爷去后面…醒醒酒…这酒…后劲忒大…”
丫鬟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他沉重的身躯,如同搀扶着一座移动的肉山。
王守仁脚步虚浮,在丫鬟的支撑下,踉踉跄跄地推开隔间门,一股浓烈的酒气与体味扑面而来。
他被扶到隔间内铺着锦缎的软榻上躺下,肥胖的身躯深深陷入其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丫鬟端来醒酒汤,王守仁不耐烦地挥退:“…出去…老爷眯会儿…别让人打扰…尤其…尤其别让赵大人他们进来…丢…丢份儿…”
丫鬟躬身退出,轻轻带上门。
隔间内只剩下王守仁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熏香燃烧的细微声响,以及他体内那秽元珠雏形微弱的、如同腐败心脏般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