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人的后阵,包围圈越缩越小,如同收紧的绞绳,勒得陈鹏所部将士喘不过气……
四面八方都是西夏兵狰狞的脸,和挥舞的兵刃,西夏人对镇朔军将士的冲击,如同不断拍打大坝的海浪,一波接一波……
每一次搏杀的冲击,都会带走几条鲜活的生命,
镇朔军的圆阵虽依旧稳固,但规模却在肉眼可见地缩小,
每一个倒下的将士,都会让阵型出现片刻的松动,立刻便有西夏兵试图趁机突入,随即又被周围镇朔军的同袍,用更疯狂的反击赶出去!
战斗已经脱离了战术和技巧的范畴,变成了最原始,最残酷的血肉消耗!
陈鹏身先士卒,始终站在最外围,他的枪法早已不复年轻时的灵动迅猛!却变得更加沉稳老辣!
他挥出的每一枪,都蕴含着沙场老将的经验和决绝!角度刁钻,力透重甲!
一名西夏百夫长气焰嚣张着扑来,手中狼牙棒朝着陈鹏的头,势大力沉地砸下!
陈鹏见来人气势凶猛却不闪不避,只一刹那,长枪如猛龙出洞!后发,却先至!精准地刺入对方咽喉!
那百夫长的狼牙棒,还没落到陈鹏头顶,便已无力的垂了下来,
陈鹏抽枪,带出一簇血污,身形微微一晃,旁边亲兵立刻举盾护住他侧翼!
“厢帅!退回来些!”
亲兵的卫队长浑身是血,朝着陈鹏嘶声喊道!
陈鹏恍若未闻,浑浊的目光扫过周围密密麻麻的敌人,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依旧死战不退的儿郎,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他知道,自己这一阵,回不去了……
此刻是退回兵堆里,还是顶上锋线去,结果都一样……
“不必管我!压上去!向前压!就算死,也要面朝贼寇!”
陈鹏怒吼着,竟然带着残阵,向着西夏兵最密集的方向,再一次发起了反冲锋!
这完全是自杀式的反扑!但却在厮杀的乱阵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残存的镇朔军将士,被陈鹏的决死意志感染,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整支残阵,如同受伤的猛虎,疯狂地扑向敌群!
刀砍卷了刃,就用枪刺!枪折断了,就扑上去用牙咬!用头撞!
……
西夏军阵中的兵卒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扑打的措手不及!
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冲出来的这几千宋人,已经被自己围杀殆尽了,为何还有勇气继续朝自己扑过来……
西夏兵中前排的兵卒被这一幕吓到,甚至出现了退缩!
嵬名安惠在高处看得这一幕,暴跳如雷!连连催促麾下将领压上!
在嵬名安惠歇斯底里的军令之下,密集的箭雨再次落下!
这一次的箭羽更加密集,陈鹏身边的亲兵队长,猛地将陈鹏扑倒在地,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承受了数箭,当场气绝……
“石头!”
陈鹏痛呼一声,推开亲兵的尸体,挣扎着站起身,他的肩胛处也中了一箭,鲜血迅速染红了征袍……
“结阵!结阵!”
陈鹏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继续朝着身边人大吼!
但此刻,镇朔军将士的阵型已经难以维持,
西夏兵趁着箭雨造成的混乱,终于彻底冲垮了镇朔军最后的防御圈,战斗进入了最混乱也最惨烈的阶段——各自为战!
将士们背靠着背,或者独自陷入重围,依旧死战不退!
不断有人倒下,临死的惨叫和怒骂声,不绝于耳……
陈鹏挥舞长枪,且战且走,身边聚集的将士越来越少,他的步伐也已经开始踉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
每一次挥枪,都感觉重若千钧,陈鹏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有兵刃碰撞声和喊杀声依旧清晰……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他,能让他继续站直了没倒下……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年轻时,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但现实是残酷的,一个西夏兵趁其不备,一杆长矛朝着他前胸狠狠刺来!
……
虽然这长矛被陈鹏勉强格挡开,却也在他腰间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陈鹏闷哼一声,踉跄几步,以枪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鲜血流出,陈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力正在快速流逝……
周围的西夏兵见他重伤,发出兴奋的嚎叫,一步步围拢上来,试图生擒这个看起来身份不低的老将……
陈鹏看着围上来的敌人,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他缓缓挺直了几乎要佝偻下去的背,白发在微风中飘动着……
“狼崽子……想要老子的命?那……得拿你们的命换!”
他低声嘶吼,如同困兽的最后一搏!
……
“呜——————————”
就在这时,天边的地平线上,一阵悠扬的军号声,冲破了乱阵中的杂乱……
太原城南面的地平线上,一道低沉,厚重,却蕴含着无上力量与威严的号角声,穿透了战场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了太原城内外每一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