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内,李邦彦的话一出口,就在殿上引起轩然大波
不少主和或与李邦彦利益攸关的臣工纷纷出言附和:
“李相所言极是!此乃坐收渔利之良机!”
“朝廷正可借此重整河山,将河东兵权收归中枢!”
“贺烽虽暂时抵御金人,但其心难测,不可不防啊官家!”
……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李邦彦的算计所趋同,一声苍老的怒喝在大殿上骤然响起:
“荒谬!李邦彦!你这是误国!”
……
众人寻着声源看去,只见老将罗扬气得浑身发抖,大步走出列,指着李邦彦的鼻子破口大骂:
“两虎相斗?金人是虎,那为我大宋浴血守土的将士是什么?是待宰的羔羊吗?!”
“此刻不发兵救援太原,反而陈兵观望,此乃自毁长城的愚蠢!寒了天下将士之心,将来谁还肯为朝廷卖命?!”
“罗老将军息怒,”
耿南仲见这鬼见愁的老嘴炮说话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李相是为国筹谋,贺烽拥兵自重,不服教化,已是事实,若趁其与金人两败俱伤,朝廷收复失地,收拾军务,岂不更好?难道要再出一个……‘安禄山’不成?”
最后三个字,耿南仲刻意语气重了几分,这话是回怼罗扬的话,更是说给龙椅上的赵桓听的
话说出口,耿南仲偷眼瞄向龙椅,果然!皇帝赵桓的脸色,已经开始越发的难看!
耿南仲心中暗喜:
“老不死的,就是现在……”
看到龙椅上的官家神态已经有了变化,耿南仲心中更有把握几分,开口道:
“罗老将军,满朝文武皆知您心直口快,即便您说话多出格也不会有人在意……”
“可这镇朔军,虽然抗金,但其不是为了我朝,而是为了他自己,罗老将军如此袒护,莫非你跟那镇朔军……??”
耿南仲的话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懂,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话外之音在明显不过了,那镇朔军不听朝廷的喻令已经人尽皆知,你再敢替他说一句话,你就是同党!
……
“耿南仲!你血口喷人!”
罗扬气极!
“那贺烽纵有千般不是,此刻他正在太原城下与金人死战!朝廷若行此不义之举,与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
“金人若破了太原城,挥军南下,你以为他们会在乎朝廷是否‘坐收渔利’?!玉石俱焚,就在眼前!!”
“退一万步讲!那镇朔军就算是有割据之心,此刻在我朝与金人之间,那镇朔军要是被灭了,我朝也是唇亡齿寒!……”
“罗卿!”
罗扬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龙椅上的赵桓开口打断
赵桓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贺烽……他先前确有诸多不法,抗旨不尊也是事实,莫非你忘了西军与上四军之事……”
赵桓的语气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权衡,最终心里的恐惧和忌惮还是占了上风……
“李相之言,虽略显……激进!却也不无道理,朝廷的兵马调动需时,粮草筹措亦非一日之功,先行集结于黄河北岸,视情况而动,或更为稳妥,”
罗扬闻言,出神的看着面前的皇帝,眼神中闪过失望和悲凉,
他望着龙椅上那个优柔寡断的皇帝,嘴唇哆嗦着,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重重跪地:
“官家!三思啊!太原若失,河东必丢,汴梁门户洞开!到时候我朝纵有百万兵陈于河北,又如何挡得住金人铁骑?望官家以江山社稷为重,速发援兵!”
……
然而,他的话在大殿上如石沉大海,赵桓回避着罗扬灼灼的目光,挥了挥手:
“此事……容后再议,枢密院先拟个章程上来,退朝!”
说完,竟不等众臣反应,起身离开了垂拱殿,
李邦彦与耿南仲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罗扬跪在原地,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背影显得无比凄凉……
……
退朝后,李邦彦并未回府,而是径直去了皇城司,
私牢内,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但尸体已被清理,只剩下暗色的血污和阴冷的潮气,
刘青被特制的铁链捆缚在刑架上,浑身伤痕累累,低垂着头,气息微弱,那名叫“影子”的干瘦中年人,如同镶在墙里的雕塑,侍立于旁,
……
李彦正尖着嗓子询问,见李邦彦进来,连忙躬身迎上:
“李相,您怎么到这来了……”
“问出什么了?”
李邦彦瞥了一眼刘青,漠然问道,
“嘴硬得很!只承认是来救于岳老母的,说是感念于岳忠义,与贺烽无关,是私自行动……”李彦见李邦彦面露不悦,继续解释道,“用了不少刑,昏过去几次,还是这套说辞……”
李邦彦冷笑一声:
“贺烽的心腹爱将,冒死潜入汴梁,就为了一个已死部将的老母?骗鬼呢!他必定有其他的目的!要么是联络城中某些人,要么就是探听朝廷的动向!”
……
他走到刘青面前,用手帕掩着口鼻,仔细打量着他身上的伤痕
“先让他歇会儿,让他喘口气儿,别死了……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让他说!我要知道贺烽到底想干什么,还有……那太原城的布防虚实,还有……他在朝中还有哪些同党!”
“是!相爷放心!咱家一定让他把知道的都吐出来!”李彦连忙保证,
李邦彦又看向影子:“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有机会自尽,此人还有用!……”
影子微微点头,依旧沉默,
李邦彦见一切仍在掌控之中,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
阴冷的地牢中,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刘青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
太原城南城门外的山林
老猫和泥鳅静静的趴在草丛后
“他娘的,真打起来了……”
泥鳅一脸的晦气,看着城外那扬起漫天尘土的金兵,他知道此时想进城,恐怕要费一番周折了
“没事儿……等晚上,我先去攀上城墙,我如果能进得去,你随后再来……”
老猫眼中透着一丝狠厉,泥鳅看得懂,老猫这是打算以身犯险,用自己去试金军对太原城的封锁是不是铁桶一个
两人正商量着,金兵新一轮的攻城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