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羽蔷猛地一愣，瞳孔微缩。
“你说什么？你疯了吗？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地位，你竟然说‘宁愿不当’？”
蒋芩望着远处飘摇的花枝，轻声说道。
“因为我喜欢的人，心里从来没有我。”
吴羽蔷一怔，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蒋芩说的是太子。
突然又想到什么，她脸色一沉，眸光骤冷。
对了！
那个宋初尧，那个出身低微、心机深沉的女人！
不光整日勾搭三皇子，还总在太子面前晃来晃去，似有若无地献殷勤。
想到蒋芩和自己竟有同样的苦处，吴羽蔷的心软了下来。
“你是皇上和皇后亲自点头认下的儿媳妇，名正言顺，谁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何必去在意一个出身寒微的人？那等小角色，根本不配让你动心伤神。”
蒋芩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泪。
“谢谢你安慰我，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彼此倾诉，彼此安慰，气氛渐渐亲近起来。
“你愿意说说吗？我虽然不才，可若真能帮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蒋芩紧紧盯着吴羽蔷，眼神无比诚恳。
吴羽蔷犹豫了一下。
其实她早就憋得难受，她曾想向母亲倾诉，可母亲却只会骂她愚蠢、不自量力，根本不关心她心里有多委屈。
而现在，有人愿意听，愿意懂，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告诉你，但你绝对不能说出去。哪怕一个字，一句都不行。若是让第三个人知道了，我宁愿跳井自尽。”
蒋芩抬眼看着她，笑得温和。
她举起手，声音坚定而庄重。
“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若有违背，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我发誓。”
半个时辰过后。
暮色渐浓，天边染上淡紫的晚霞。
蒋芩从花园的小路上离开，在远处的凉亭边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目光追随着吴羽蔷渐行渐远的背影。
“原来如此。”
她轻轻吐出三个字，唇边掠过一丝了然的弧度，
难怪今天午膳时，听御膳房的小太监议论，说三皇子竟将宋初尧带到金贵妃面前请罪。
她当时只觉奇怪，三皇子平日高傲冷漠，何至于为一个女子低声下气？
如今想来，竟是另有缘由。
蒋芩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头上那支金簪。
簪身雕琢精美，凤首衔珠，乃是皇后亲赐，象征着未来太子妃的尊荣。
她指尖微顿，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也在这片刻间一点点褪去。
“我当然愿意保守这个秘密。”
她低声自语。
不只不说，她还要瞒着太子。
绝不能让他知道，凌珩与宋初尧之间的纠葛，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
她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有些事，就得永远埋在土里，任其腐朽，永不重见天日。
若真相曝光，不仅宋初尧会受牵连，更可能动摇太子对她的信任。
她缓缓环顾整个御花园。
朱墙碧瓦，花木扶疏，假山流水。
可她此刻所见，却不仅仅是景致。
她看到的是权势的角逐，是人心的暗涌。
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藏不住的野望。
她伸手，轻轻摘下一朵朱红牡丹，置于掌心，低头凝视了两眼。
忽然，她手指收紧，力道猛然加剧。
“咔”的一声轻响，花瓣碎裂，汁液迸出，瞬间染红了她的指尖。
她静静地望着那团残破的花，眼神空茫。
片刻后，她拍了拍袖子，若无其事地转身，朝着凤凰宫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吴姑姑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脚步微顿，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纤丽的身影，直到她转过回廊，消失在视线之外。
“姑姑，那不是蒋小姐吗？”
身边的小宫女好奇地探头张望。
“凤凰宫现在乱成那样，她怎么还在这儿闲逛？”
吴姑姑眯起眼睛，没有立刻回答。
哪是什么随便走走？
她分明看见了。
就在蒋芩转身之前，那嘴角悄然浮现的一抹得意的笑。
她眉头一紧，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闭嘴！”
吴姑姑猛地转身，低声训斥道。
“有些话，听过就算了，传出去一个字，小心祸从口出，连命都保不住！”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道。
“人家可是皇上亲口许下的未来太子妃，是咱们将来得俯首听命的主子，你一个小丫头，哪来的胆子在背后议论？”
嘴上虽如此说，可当她再次望向蒋芩离去的方向时，眼神早已悄悄变了味。
片刻，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低下头，默默走开了。
另一边，凤凰宫。
秦皇后坐在外殿的紫檀木椅上，指尖轻轻按着眉心。
才过了一天，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眼窝深深凹陷，青黑之色清晰可见，鬓角竟冒出了几缕白发。
“娘娘，吴姑姑到了。”
一名宫女低声禀报。
吴姑姑快步进来，走到殿中，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娘娘。”
秦皇后心神不宁，指尖仍在揉按太阳穴，眼神游离，思绪似乎飘得很远。
她随口问。
“何事？”
吴姑姑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开口。
魏家小姐和太子的婚事虽已定下，可有些事，主子心里得有数。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
“娘娘，这事，是关于魏……”
话音未落，突兀的喊声从内殿传来。
“快！拿止血的布来！快啊！”
是卫老太医的声音，一向沉稳冷静的语调此刻充满了急促与慌乱。
秦皇后猛地站起，动作剧烈得带倒了手边的茶盏。
她从没见卫老太医这么慌张过。
哪怕当年先帝病重，他也只是眉头紧锁，未曾失态至此。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哭喊从内殿传出，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我的儿……我的儿啊！”
当夜，三皇子府被浓重夜色笼罩，四下死寂。
宋初尧从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呼吸急促，额头上汗珠滚落。
梦里，她看见东宫挂满了白幡，层层叠叠，随风飘荡，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阴冷刺骨，整个宫殿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还有那位一夜白头的秦皇后，跪在灵前，双手颤抖，泪水横流，口中喃喃着。
“我的儿。”
那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得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预兆。